文/范桂凤
中元节已过,可由此扯出对逝去的至亲人的思念却随着晨曦的来临而逐渐清晰,尤其是我那慈眉善目的奶奶。
奶奶共生育了八个子女,带大成人了七个,然后繁衍出八个孙女,九个孙子。随着一个个儿子的成家立业,独立门户,最后住在奶奶身边的只有大叔家和我家了。由于家境贫寒,房子紧张,五口人才两间房,于是我就和奶奶一起睡。奶奶也只有两间更小的房,外房是爷爷的,虽不宽敞但很明亮;绕过外房跨过门坎就是奶奶的内房,内房狭窄而黑暗,即使是白天进去也得先适应适应光线才能看清里面摆设。其实房子里除了床占了三分之二后已伸不开手了,床前的箱子坐在床上几乎可以触手可及,床侧的小尿桶几乎把那原本凹凸不平的地面压得更凹了!甚至有时因为尿不正尿到了桶下的坑洼里,长此以往,狭小而黑暗的内房总有一股怪怪的味道。所以除了睡觉和捉迷藏平时几乎没人进去。
我那个时候每晚都是要去睡觉的,奶奶总是给我留着门。记得有次冬天我和哥哥他们出去看电影,回来后悄悄推开门摸索着来到奶奶房间小心翼翼睡下后,还是被奶奶知道了,奶奶抓过我冰凉的脚紧紧地抱在她瘦兮兮热烘烘的胸前,心疼地说:哈宝崽啊,这么凉,岂不是要冻起感冒?那一刻,我感觉我的凉几乎要把奶奶的心也浸凉了!于是想抽出来,但抽不出,就这样我的脚背感受着来自奶奶手心的温度,脚板感受着来自奶奶胸脯的温暖,然后带着这份内疚的幸福进入了梦乡。
那些年的乡下厕所常常离房子较远,晚上尿急便极不方便
尤其对于老人更是麻烦,也不安全。于是爷爷晚上在自己床前放个竹筒,奶奶就在床头外门后边放个尿桶。有次当我被尿意催醒后,为了不惊动奶奶,就蹑手蹑脚试探地去找尿桶,根据白天的记忆摸着床边来到床头后,摸到门,踢到尿桶后就拉,拉到尿桶外面是常事,奶奶白天就要去扫干。最糟糕的是拉完起身后分不清东西南北,摸索着门竟在那么狭小的空间打转,忽而摸到蚊帐便一直摸过去却是墙,又折身摸过来却是箱子,想到箱子前面是床,就再转身摸,忽然摸到了奶奶的脸,到底还是把奶奶惊醒了,奶奶是从不生气的,只轻轻地说句:房子太暗,找不到你那一头了?早上起来,奶奶又把尿桶从门后摆出来一点,这样下床直走就到,起身直走就回床榻边,并告诉我要记着。以后的晚上奶奶就常因我上厕所而醒来,直到我再睡下。
七十年代的农村还是比较贫困的,几乎都没有什么收入。奶奶就全靠夹麻和喂鸡卖蛋来获取点零钱。我们每次去奶奶家,总看到奶奶坐在爷爷床前的一把竹椅上,膝盖上盖着一块瓦片,地下盛着一碗地灰,一个斑驳陆离的深红色的麻桶里蜷缩着一层层井然有序的麻线。奶奶把一根根麻线通过唾液和地灰在瓦片上一搓便接上了,然后不断延长,延长……直至一桶麻线全部接完。长此以往,奶奶的背也就越来越驼了,但蚊帐却挂上了村子里的家家户户。
后来我们家也在离奶奶家较远的地方建了新屋,我又开始读书,从新家到学校又不经过奶奶家,放学后又忙于摘猪草和放牛,这样与奶奶呆在一起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,只有逢年过节才去奶奶家。随着初中,高中,谋生的隔离,只有春节才和奶奶见上面说说话。直到九七年闰五月份奶奶病重我周六回家看她,奶奶已经是奄奄一息,蚊子似的声音只能让我俯首帖耳去听。大伯母说奶奶已几天没吃东西了,我便在第二天买了一盒八宝粥来到奶奶床前,问奶奶想不想吃,奶奶竟然点头了!我高兴地打开瓶盖,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口喂进了奶奶的嘴里,准备喂第三口时,奶奶摇头了!临走时我对奶奶说过一天再来看她,奶奶眨了眨眼睛。没想到第二天便听到了奶奶去了的噩耗,当时的我哭得一塌糊涂!我怎么能在奶奶弥留之际离开她呢?我的好奶奶呀!我的好奶奶。
现在每当冬天来临躺在床上脚凉的时候,我就想起了您,我的奶奶那温暖的掌心和胸膛;每当临近清明和中元节,为您写包的时候,奶奶您佝偻矮小的身躯,慈眉善目的眼神便在我的脑海里升华,绵延不断,如您手中那永远夹不完的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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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11-26 16:07:04